后来,孙浪就出去打工了。那一年,左家村的几乎每一户人家,苹果卖得都不好——2019年苹果价格低,一开始卖两块,后来只能卖一块;2020年价格挺好,但是他们的苹果又被冰雹砸烂,砸坏的苹果只能卖出三四毛,“全乎”一点的,他们则放在私营的冷库里储藏,等过完年再卖,“看看能不能抬个好价钱,卖个七八毛也行”。张国也是如此。栖霞是“被苹果托举的城市”,这里的苹果皮薄,水分足,有一个说法是“弥久愈香”。
没有化开的雪覆盖在山峦、湖面、公路,一片茫茫的白。这里群山起伏、丘陵连绵,是胶东的屋脊,空气中有一种干爽的冷。栖霞人喜欢喝白酒,天冷了,暖暖身,但张国不爱喝,村里人互相帮忙一起吃饭时,孙浪爱喝酒,张国就喝水,他们也不劝酒,各人随各人。但这一次不一样,等张国出来,“我得提着酒找他喝酒去。”孙浪说,“如果他能出来,以后剪树啥的,有什么活肯定还得在一起。”
孙浪上一次见张国,是在去年秋天。他们在左家村窄窄的村道上碰见,寻常地打了一个招呼。当时大家“忙着下苹果,忙得要命,个人忙个人,饭都顾不上吃”,没顾得上说太多话。张国穿着乡下人干活常穿的迷彩服——迷彩服宽松方便,耐磨耐脏,枝桠不会轻易磨坏衣服。
娶媳妇在农村是一件要大张旗鼓的事。尽管拮据,张国一家也摆上了流水席,烟台兴吃海鲜,村里人又爱体面,“别家有,自己也得照办”。鲍鱼,虾,海参,一样都不少。张国人缘挺好,邻里周边几乎都参加了婚宴。孙浪想起来有点遗憾,那天他在山上放牛,没能去参加婚宴。但他知道,对张国家来说,这一定是笔不小的开支。
但那一次装修,张国的面貌在孙浪心里更立体一些了。他家每天围着十几个人,角落堆满了各种器材、工具,有时候孙浪指挥他拿这拿那,他忙不过来,就会甩下一句“找不着,你自己找吧”,然后就走了。“老实人也有脾气,没脾气还是人吗?”那之后,他俩关系好像更近了。
以前,在孙浪的眼中,张国老实、本分,1米75左右的个子,在五十岁出头的人里,长相算得上“帅气”,“从来没有闲言碎语,就是埋头干活”,是胶东半岛腹地普普通通的乡下人。和大部分友善的乡下人一样,冬天的时候,如果孙浪没在家,需要找人帮忙给果树修剪枝桠,他就会打电话给张国,让张国帮个忙。张国总是二话不说就答应。
冰雹过后,孙浪挑选了相对完好的苹果,装上纸套。为了防虫害,防农药,防灰尘。种苹果,是一个精细且复杂的活儿。和当地大部分村民一样,张国也种了很多苹果树。有一次,孙浪问张国,“你今年苹果卖得怎么样?”张国也皱眉抱怨,“哎呀,快别说了”,但是他停顿了一会儿,又继续说,苹果卖得怎么样怎么样——那是一连串不太理想的数字,再扔上一句“就这样”。
孩子们陆续出生、长大,重复着张国岳的童年,只是,一缸水却需要来回挑6趟才能倒满,土窖、胶泥窖储水少、寿命短,张国岳打了一眼水泥砼窖,从此告别了沟渠担水的历史。
后来,孙浪就出去打工了。那一年,左家村的几乎每一户人家,苹果卖得都不好——2019年苹果价格低,一开始卖两块,后来只能卖一块;2020年价格挺好,但是他们的苹果又被冰雹砸烂,砸坏的苹果只能卖出三四毛,“全乎”一点的,他们则放在私营的冷库里储藏,等过完年再卖,“看看能不能抬个好价钱,卖个七八毛也行”。张国也是如此。栖霞是“被苹果托举的城市”,这里的苹果皮薄,水分足,有一个说法是“弥久愈香”。